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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.11.24
講座活動

2023/11 怎麼做田野|顧玉玲x江婉琦

「如果不知道什麼該是未來」轉眼過了一半,第四場講座,來到而立書店的是田野經驗豐富的顧玉玲老師。長期沉浸在工運、移工等場域的玉玲老師,細數二十幾年來在田野中的所見、所聞、所感。有時間淬礪後的反思,也有田野人永遠無法會擁抱的不安。自詡為文藝少女的玉玲老師,在田野中究竟感受到甚麼了呢?


如何進入田野


玉玲老師先是田野中的工作者,才成為紀錄的書寫者。


從工會、職災抗爭、到移工權益,玉玲老師的田野似乎離不開痛苦與不公義。面對傷痛的報導人,老師選擇進入對方的憤怒,和對方站在一起。


具體是問對方工作的細節、生活的點滴、受傷後的困頓。「我要彷彿我已經看見,我要彷彿我在現場。」透過不斷追問細節,盡可能接近、重構報導人的經驗現場,這是玉玲老師在田野中最重要的原則。


玉玲老師表示,有時帶著疑問進到現場,不一定能得到答案。但進入對方的生命狀態、了解對方的脈絡,田野工作者者更能看見對方身處的結構,以及結構之下的舉步維艱。


如何信任、如何親近


然而,田野工作者和報導人的關係是始終複雜的。


比方說,工會運動的田野充滿男性、陽剛氣概,玉玲老師年輕時以一名高文化資本的女性身分進入現場,也曾遇上令她不舒服的騷擾與暗示。當時為了親近工人們,她採取模糊不反抗的處理,這些行動被她詮釋為:階級上相對弱勢的工人,不得不使用性別上的優勢來平起平坐。


二十年後的玉玲老師反思,年輕的自己看似用階級不平等轉化不舒服的感受,但不對一同在運動中奮鬥的夥伴開口,反而是不夠信任的表現。現在的玉玲老師總結,信任的前提,更應該是能互相傷害、不怕衝突,但在過程中學著面對彼此間的矛盾。


還在摸索田野的婉琦則提到,田野課程總強調要和當地人「搏感情」,但卻有許多人類學徒不敢面對田野中的自己。婉琦回顧,她會希望田野中的自己好相處、也不太拒絕人,但田野人格轉換帶來的壓力,無形中讓她越來越拖延進入田野。


一位有距離感的受訪者,讓婉琦放下親近對方的採訪策略,過程中要不斷感受對方舒服的距離感,在安全距離中提出好奇。訪談後,她也發現這種田野方法,更能走進對方心裡。


這也讓婉琦意識到,田野中書寫者和報導人是合作關係,懂得適度拒絕、不刻意親近,讓彼此都感到舒服,距離反而能真正靠近。


田野書寫與文學渲染力 


田野觀察是一門技藝,田野材料的書寫又是另一門學問。


玉玲老師談到,非虛構寫作必須「所寫有所本」,但寫作本身,其實就是不斷修改記憶的過程。真實無以再現,書寫者只能有意識的窮盡所能,逼近真實的其中一種可能性。


書寫中,立基於田野材料的想像與推論,透過文學性的敘事安排,藉以虛構文學貫穿人性的真實,其渲染力讓讀者更能共感被書寫者的故事,而不是只將其視為被妖魔化的、變形的他者。


以玉玲老師筆下的阿蓮、蜜莉安等移工的故事為例,在台灣受盡挫折而歇斯底里、或者在家鄉充滿生命力,都是被書寫者真實的面向,但當書寫者寫下,他們的故事就成為歷史。因此,情節安排會帶來的不同效果,是書寫者要時刻放心中的。


玉玲老師也提醒書寫者要「節制」寫作、回到事實呈現,「訴說我的眼淚,不如誠實描述什麼事使我哭泣」堆疊形容詞、或過度渲染個人感受,反而無法將動人的現場帶到讀者眼前。


婉琦則分享自己兩本筆記的寫作方法:

田野中的所見所聞,她會記錄在速記的筆記中;至於那些離開田野後,仍殘留在腦海的聲響,則收藏在痛點的筆記裡。寫作時,她會將痛點穿插文字其中,文字就有了生命。


不安穩的田野


玉玲老師回到最初寫作的理由,是為了將珍貴的田野經驗轉化為公共價值。長期沉浸在田野之中,他我的界線早已模糊。「書寫他者的故事對我來說,也是我的故事。」非虛構的寫作礙於即時性,有些時候過去了就是過去了,但就在沉澱後、不同的書寫場合,那些在生命中曾留下印記的,還是會出場。


至於對寫下他人的故事、為他人的故事定錨感到不安,玉玲老師認為所有的非虛構寫作者恐怕都逃不了、也卸不掉,可能的處理方式,也就是盡可能讓對方看到自己的故事怎麼被呈現。


另外,在書寫弱勢時更要注意的是,書寫對象擁有各種面向,如果有整本書的脈絡,那為什麼對方只能有受害者一種樣貌呢?寫作者就更不該讓對方只是個脆弱、平板的受害者。


「如果有一天你拿了別人的東西都覺得理所當然,在也沒有不安的時候,那才是可怕的吧。」懷著戰戰兢兢走下去,正是田野工作者、是書寫者要背負的。


婉琦也回饋,曾經在訪談時無法接住受訪者的悲傷,而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做好進入田野的準備。而直到再次拜訪對方,相處更久,她才理解到對方的眼淚,乘載的是當時對方的生命經驗。


而作為一個寫作者,要意識到生命會流動、歷史會改變,寫下的東西成為歷史,但我們永遠要補充真實。


書寫作為運動的一部份


最後,談到對書寫的看法。玉玲老師將文學書寫視為運動的一部份,即便喃喃自語,也是一種溝通方式。但書寫也從來不該為運動服務。


有些在田野裡珍貴無比的部分,如果留在書裡,成為二十年、三十年後還有人願意閱讀的東西,那他必定是超越了即時效果,是某種文學的真實。


「寫作對我來講是最值得的,我很喜歡」


🖊️而立x江婉琦:採訪編輯系列講座資訊🖊️

日  期|2023.10.27~2024.01.26/週五 19:30~21:00

地  點|書屋花甲x而立書店(捷運台電大樓站步行 5 分鐘)

人  數|每場限 35 人

費  用|每場次 350 元/人;當日店內購書享 8 折優惠

講座策畫|江婉琦/自由文字工作者,著有《移工怎麼都在直播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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